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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译完成

寄河景越过屋顶的围栏,站在随时可能失足的细窄边缘上。她两手抓着围栏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,与我的心跳声完美重叠在一起。一想到景也许会掉下去,我就浑身动弹不得。不过,景还是毫不畏惧地迈出脚步,一只手伸向站在屋檐的另一个女高中生。

「善名同学。」

被叫到的学生——善名美玖利惊得身体一抖。也许已是相当憔悴了,美丽的栗色卷发散乱,目光令人毛骨悚然。尽管如此,善名同学两手还是紧紧握住围栏。松开一只手的景的身姿,在她眼中似乎难以置信。

「……我能体会善名同学的感受哦。不过,一起回去吧?从这里跳下去的话,就连后悔也做不到了。」

如景所言。塔之峰高中是四层高的建筑,更何况下面铺着水泥地,没有任何能作为缓冲的东西。从这里掉下去大概就会没救了吧。

「……我说了不要再管我了!我……不想把景也卷进来啊。让我一个人去死……」

善名同学歇斯底里地哭喊着。她细长的手指上,有着好几道割伤。虽然我不太了解她,但她好像此前就被求死的念头所折磨。这种情况愈演愈烈,她现在已经被逼到了跳楼自杀的边缘。

「太奇怪了啊……与景没有任何关系啊。为什么要阻止我?……因为是同班同学?因为你在学生会?为什么?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?一般的话……」

「我过来了。」

景干脆地说道。随后,继续沿着屋檐,慢慢向着善名同学接近。旁人看来这并非理智的行为。为了阻止自杀,自己都到围栏另一侧去实是愚蠢至极。可是,因为景的动作毫不犹豫,谁也没能阻止单脚踩着的她。

「因为我不希望善名同学去死啊,才到这种地方来了。」

景的头发随风飘扬,飘向围栏。

「所以啊,可以让我再靠近你身边一点吗?我想和善名同学聊聊。如果这之后,你有那么一点活下去的想法,就和我一起回去吧?」

「别过来!……你从那里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!」

说着,善名同学从围栏上松开了一只手。她的身体失去平衡,摇摇欲坠。原本浮现浅浅微笑的景,见此也有些面色僵硬。她端正的脸上带着些许紧张,盯着善名同学。过了一会,景缓缓说道。

「我明白了。善名同学若是跳下去,我也会一起跳下去哦。」

包括我在内,屋顶上看热闹的人们,都一齐屏住呼吸。就连对面的善名同学也掩饰不住惊讶。

即便如此,却没有人发出尖叫。这是为了不妨碍景接下来的话。景与刚才截然不同,脸上浮现充满慈爱的微笑。

「善名同学也,害怕一个人死去吧?所以,我陪你一起跳。」

「等等……你,你在说什么?」

「我啊,不会否定善名同学的意志。如果你想着要死,我不会强行阻止你哦。所以,善名同学应该也阻止不了我。」

景如是说后,好似抓到话柄一般露出胜利的笑容。虽然眼睛眯着,却无法掩饰从眼皮底下透出的光芒。

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我,我还不明白……」

「我很讨厌放弃。也很自我中心。若事不遂意我就难以心安。」

正如景所说的。景令人意外地固执,而又相当顽固。决定了的事绝对不会放弃,如果想要阻止同学自杀,就会奋不顾身越过围栏。这,就是寄河景。

「……一张嘴只会说!景那样说却并不想死吧!?」

「不想死哦。」

说着,景的双手都松开了围栏。也许是因为激动,景的身体不住摇晃。不过,水手服包裹着的瘦小身体随即掌握了平衡,又向着善名同学接近了一步。

「我不想死。每天我都很快乐,此后也有很多想做的不想做的事。我不想这时候被善名同学连累而死。但是,如果善名同学要从这里跳下去,我也会跳下去。」

「等等,很危……」

与双手松开的景相反,善名同学又一次两手抓住围栏。我注意到她由于嘎吱嘎吱的围栏剧烈摇晃,正在瑟瑟发抖。面对这样的善名同学,景再次说道。

「我不想死哦。」

她那独特的女中音,清晰而准确地响起。

「所以,不能为了我活下去吗?」

此时,我发现善名同学周围的气氛哗地一下改变了。

她所一直坚持的求死念头就如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消失了。仿佛有附身物掉落的她,恐怕只能看到景。

景伸出去的手,被善名同学握住了。景温和地催促着,善名同学缓缓点头,开始爬上围栏。她回到屋顶的瞬间,在场的所有人都自然地欢呼起来。

景也慢慢从围栏翻越回来。平安从屋顶上下来的景,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。

看到回到屋顶上的两人激动地紧紧相拥,我也差一点哭出来。

但是,本应深深感动于这番景象的我的脑海中,却一瞬间浮起了坠落的根津原的虚像。围栏的另一侧,我似乎看到那个狠辣的小小背影站在那里。

初中毕业后,我和景一起升学到塔之峰高中。塔之峰作为县里屈指可数的高升学率学校能够接纳我,可以说完全是景的功劳。景决定和我报考同一所高中后,就亲力帮助我学习。

即使变成了高中生,景的领导魅力还是没有减退。

她理所当然地参加学生会竞选,已超过千票的得票数当选学生会长。也即是说,全校学生的九成都投票给了景。不过,景就是有着这样的才能。

景那鬼魅般的美貌在群体中非常引人注目。比初中时更长的头发,棕色闪光的眼睛,犹如用丝线吊着的背上的线条,皆显得格外美丽。被那种美丽所吸引的人一旦接触到景的性格,此后就会如发高烧一般信奉着她。

景有着哪里染上热病似的性质,她的『善意的谎言』广为流传。景曾做过这样的事,或者是为我做过这样的事。这些话很自然地出现在日常对话中。每一个话题,都强化着景的角色特异性,其良善也在不断累积的故事中留下足迹。

我也是曾被景救助过的一人。我大概珍视着自己的回忆,同时爱慕着景吧。今天获救的的善名同学,也肯定会把景看作改变自己人生的特别的一人。今天的事真是太精彩了。在场的人们也为景着迷。

就这样,景今天也显示着自己的存在。站在一步走错就会坠落的屋檐边缘。

「话说回来,进展顺利真是太好了。」

这位寄河景,坐在学生会室那张年事已高的椅子上,不慌不忙地说。明明刚才还在激烈的场面中周旋,现在已经切换到整理文件的状态了。我很清楚,在她心中刚才的事和这项工作是一脉相承的,两者都不能掉以轻心。

看着这样的景,我几乎是感叹地说。

「景真的很厉害啊。」

「我觉得宫岭作为副会长也做得很好。」

「……那只是因为有景一起看起来才会这样。」

我一本正经的如是说。

出乎意料地,我和景一起进了学生会。当然,我并非积极表现那样的人。不过,景推荐我做副会长后,我就别无选择了。周围的人也说,如果是景推荐的话就好,把信任票投给了我。

自那以来,我就决定要在景的身边想方设法成为她的助力。

「景很厉害的……。善名同学的事也是,一般人不可能做到。」

「不用这样夸我啦。」

「因为,明明从那里坠落的话就算是景大概也会死的。」

「没事啦。我又不想死。」

明明并不是在说那种话,景却悠闲地这样说了。就连意外事故死亡的人,也只能说是选择了那种命运。景不想死所以不会去死。善名同学也不再想死所以没有去死。我似乎有了这样的理解。

「……那个,善名同学为什么要去死呢?」

结果,到底为何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跳楼呢?直到善名同学的父母来接,景都一直守在善名同学身边。期间难道没有这样问过吗。

过了一会,景慢慢歪着头。然后,不可思议地说。

「嗯?问为什么是?」

「你看,她要去死,一定有什么理由吧?」

「没有理由哦。」

景毫不迟疑地干脆说道。

「善名同学成绩不差,好像也没有家庭问题。硬要说的话,她是说过对前途和将来感到不安,但和其他孩子也没什么区别。」

「那么,为什么会……」

「你认为没有什么像样的理由就不会去自杀吗?认为仅仅是莫名其妙地讨厌自己,莫名其妙地迷茫无助,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,就不会去死吗?」

景以教导的口吻如是说。

「并非如此啊。人是会如此简单地无缘无故就会想要死的。想要死所以就去死了。因为有着随波逐流的人,这些人仅仅是被引导到了自杀的方向。……所以,今天的我只是把她引导到想要活着这一方向上。作出选择的是善名同学,而并非我的帮助哦。这样夸我会让我感到不舒服。」

景如其所说,露出困扰的微笑。明明做了那种程度的事,景却并不骄傲。明明所有人都认为是景救了善名同学的命。

想是景把话全说完了,嗯的一声大大伸了个懒腰,盯着眼前的文件。我正思考着究竟是什么文件,捕捉到视线的景告诉了我答案。

「这次,人权集会上我被委托演讲。」

「关于什么的演讲?」

「关于防止自杀。似乎警察他们也会来听。……总觉得好像是说,因为有善名同学的事,所以更有必要这么做。」

「这……很及时啊。」

不仅限于今天的善名同学,最近,中学生和高中生的自杀率似乎增长了。开学当天,校长用严肃的口吻讲述人的生命之宝贵,谈论最近自杀率异常的增加。校长把自杀的理由,归咎于最近的年轻人缺乏朝气、人际关系太浅。之后,关于具体对策却只字未提,当天的讲话就这样不了了之了。

「开学那天也这样说过呢。人际关系很重要之类的。看来就算这样说也无法减少实际的自杀。」

「我总感觉能理解人际关系很重要这回事呢。」

「这么说,景知道那个?」

「那个是?」

「蓝蝶(Blue Morpho)。」

我打算闲聊一下,就提起了这个名字。

『蓝蝶(Blue Morpho)』是最近流行的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,一言以蔽之即「玩起来会死的游戏」。

某一日,被选定的人可以通过SNS获得特殊网站的访问权限。据说是以美丽蝴蝶为主题的不可思议的网站。登录该网站的玩家即成为Blue Morpho的会员,并接受游戏管理员的指示。

游戏规则很简单。只要遵从游戏管理员发出的指示,仅此而已。

关于内容却众说纷纭。有的说,总之就是找到黑色的东西拍下照片,或者是收到一篇短文,要找到该文所在的小说等等。此外,也听说有诸如把眼睛剜下来寄出,还有把三百万汇到某个账户之类的指示。

指示的内容自不必说,游戏管理员的目的也经常成为热门话题。

据说,这个游戏是某个大富翁为了找到继承人而开展的,亦有听说这是召唤真正恶魔唯一的方法,又或者是著名企业独创的招聘考试。但是,真实的情况并不清楚。

「如果不服从该游戏的指示,或是中途停止游戏的话,就会死去。还有就是,没有通关希望的人,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逼自杀。」

这一奇怪游戏的传言,是伴随自杀率的增加开始活跃的。也就是说,Blue Morpho的相关人士自发寻死,即是自杀增长的原因。

当然了,这种传闻不可能是真的。因为其内容就像是十多年前的连环邮件,仅仅违背指示人也不可能会死掉。不知不觉中被诱导自杀简直荒谬。即使被网络另一端的陌生人说了,人也不会死。撞火车或是上吊之前,也一定会有本能妨碍的吧。

可是,认真的景一脸严肃地听着我的叙述。仿佛在努力把握游戏的全貌,脸上浮现微妙的表情。也许,她真的相信这一都市传说。抑或是说,她为这一充满神秘色彩的话题而感到恐惧?

过了一会,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。

「蓝蝶啊,是幸福的象征哦。」

「……欸?」

「宫岭觉得怎样?蓝蝶。」

景的大眼睛里闪耀着兴致勃勃的光芒,直直凝视着我。

「……虽然很有趣,但我感觉不太可能。决定大富翁继承人之类的听起来也很假。如果不是作祟、诅咒之类的东西,人是不会自杀的。明明没有那样的理由。」

此时,我感到重蹈了刚才善名同学的覆辙。即使并没有很强的动机,人也可能会在某种情况下选择自杀。明明刚刚讲了这样的事。

「也是啦,大富翁还有就职面试的说法都很荒谬呢。虽然似乎会提起这样的说法。」

不过景并没有责怪我的失言,再次将视线转回到文件上。

「演讲的任务,你接受了?」

「……该怎么办好呢。」

景在这时少见地犹豫了。景一般不会拒绝委托的事情。因为她并不怯场,故而自小学至今,一直都有这样的机会。

而且,或许这样说不太好,不过善名同学的事,可能会使演讲效果更好吧。正因为是为阻止自杀而奋不顾身的景,才更能在这种场合引起别人的共鸣吧。

「景没有带头去做,很少见呢。」

「嗯。我很想回应这一请求,但是我在考虑,仅仅站在台上的我的话语真的能阻止自杀吗?这其中有什么意义吗?」

景似乎并非谦虚,而是认真地如此考虑着。

在景的心中,是开学仪式上不知何故想要阻止自杀的校长做错了吧。的确,我也认为只是别人说的话,无法改变世界。善名同学应当是在开学仪式上听到那番话,却没有等到暑假就企图自杀。

「但是,与其由他人来做,我认为景来做更好哦。……我想,如果景的话语传达不到的话,其他人也是一样的。而且,景的声音很美。即使话语里没有意义,仅是如此就有其价值——」

本想要鼓励她,却中途就开始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了呢。意识到的瞬间,我突然住了口。果然,景露出充满揶揄的眼神,满足地笑了。

「宫岭一本正经地说着奇怪的话呢。」

「……这也是事实。」

「啊哈哈,不过只有声音以前就经常受到称赞。的确,声音有些怪呢。」

「不怪,很美哦。」

如是说着,景用平时常用的放松语调小声说了句「……那么谢谢了」。只有两人的学生会室里,景老实地脸红了。

最后,寄河景在人权集会上发表了演讲。她并未触及善名同学的事,只是用她自己的话语诉说生命的重要性。

鸦雀无声的体育馆中,只回荡着景的声音。这番光景以前也见过呢,我想。那就是根津原亮葬礼的时候。那时也是在一片寂静的地方,唯有景的声音回响。生死对立的交汇之间,景的存在将其相系。

她犯下的罪行,救下的生命,两者我都知道。

我从舞台一侧看到站在台上的景,忽然有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。每当我凝视着景,就总会感到痛苦和难过。

回过神来,我发现与景相遇已将近七年。从最初在教室拯救我那时起,景的存在就无比耀眼。

「——我,并不认为凭此演讲就能减少自杀者。只是,有意听取这些的各位,若能有一点点行动起来改善周围的环境,那样不就等于改变世界了么?」

看到景用恳切的目光如是说着,我只是一味在想。

我喜欢景。从很久以前就只喜欢着她。

台上的景面对众多听众曾无畏缩。即使连市会议员以及警察都作为来宾齐聚于此,景也依然堂堂正正地用自己的语言演说着。那实在太过耀眼,使我流下泪来。

景演说完毕,在鼓掌声中慢慢行礼。随后,向着来宾方向退场。

景就这样与会场的来宾们交流。其间我们必须要整理舞台,但是,我却止不住泪水而动弹不得。

「宫岭前辈哭得太厉害了哦。」

学生会书记宫尾揶揄道。尴尬的一面被看到了。

「啊不,不过我能理解哦。演说很精彩嘛。怎么说呢,寄河前辈的言语很有张力呢。」

「嗯。我也,这么认为……」

我如此咕哝着,宫尾不知何故得意而愉悦地笑了。然后说道。

「因为,是女朋友的言语所以更不用说了不是吗?」

「欸?」

「因为,宫岭前辈正在和寄河前辈交往吧?」

「哈?……不,不是这样的,不过。」

「欸——,明明那样黏在一起?」

看来似乎被设计了啊。完全上钩的我,红着脸否认。

「我和景在交往什么的都是些不好的玩笑。……因为,其实我们不太般配。」

「是这样的吗——,我感觉在旁人看来很般配啊——」

「说了不是……不是这样……」

这之后宫尾也在整理的余隙,以助攻的名义继续揶揄着我。即如我内在的羞耻欲望被暴露在外一般,我难以平静下来。

恐怕,痴迷不已的表现才是正确的。那场演说使我更加意识到自己对景的感情。因此,我在同景两人回家的路上,不自然地动摇了。甚至到了令景说「果然你有点恶心」的地步。

「怎么了?发生了什么?」

对着频频这样问我的景,我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。过了一会,我红着脸说。

「……因为宫尾他,说什么我和景在交往……」

听到我微弱的话,景瞪大了眼睛。见此,我打从心底后悔。这样的话就同委婉告白没什么区别了。景依然圆睁着眼睛,继续道。

「欸,那么宫岭怎么答复的?」

「怎么也……只能说没有在交往吧。」

「欸欸——,否认了吗?」

景故作吃惊,以难以形容的表情注视着我。因为长期相处,我知道景正在向我索求着什么。但是,我不知道她索求的具体为何。过了一会,景那边静静地开口。

「宫岭喜欢我吗?」

这并非往常恶作剧般的声音,而是比那更低了一调的低音。虽说如此,但也并非意味着自己被冷淡地抛弃了。仿佛在提出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一般,这声音充满包容。

此时我有些犹豫。无论小学抑或中学,我的人生都是与景共度的。我太多次被景所救,以致从未正面思考过自己对景的感情。

然而,听到今天的演讲时,我感到心中所有的障壁都被破除,而有光芒照耀进来。借着那时的冲动,我说出了一直说不出口的话。

「……我喜欢哦。从很久以前开始,我就只喜欢着景。」

听到这句话时景的表情,我或许一生也不会忘记吧。

景浮现出至今从未见过的,温柔至极的笑颜。如同收到期待已久的东西般,眼里闪烁着摇曳的光芒。但是,现在的我甚至无法判断那是否是我的一厢情愿。过了一会,景说道。

「谢谢。我也喜欢宫岭哦。」

「…………啊。」

无需比喻地,心脏快要停止了。我的眼泪一点点流出来,指尖发麻。明明无比高兴,我却有一种溺水般的痛苦。对我的心情一无所知的景,慢慢地拉近了距离。

「……那种事,是谎言。」

「不是谎言哦。我一直喜欢着宫岭。」

景的指尖轻拂我的前发。景仿佛在接纳一般,触摸着依旧不停生长的前发。

「那么,宫岭要怎么做?和我交往吗?」

「……那种事,做不到的啊。」

这句话,自然地脱口而出。明明开心得要死,我内心深处残余的理性,却擅自编织出拒绝的话语。

「做不到的啊。……我完全配不上景。因为,我到现在还无法好好交谈,……也无法正视别人的眼睛。与景完全不同……。我无法与景并肩前行。」

直到刚才还温和微笑着的景,表情一瞬间僵硬了。但是,只有这一点不能让步。我依然对景负有内疚。明明让景杀了人,怎么可能悠然成为景的恋人呢!

「我不是值得景喜欢的人哦。虽然我不知道景喜欢我哪点,但这一定搞错了……」

「……原来宫岭不知道啊。我有多么喜欢宫岭。」

她的声音,总感觉犹如就要哭出来的孩子。面对一瞬间退缩的我,景继续说道。

「你说了不知道我喜欢哪一点呢。我明白了。我会拿出证据的。这样的话,宫岭也一定会明白的。」

景的样子怯懦地不像是她,但还是坦率地说。

「明天,上午十点半到离自然公园最近的车站来。小学时校外学习去的地方。还记得吗?」

「倒是还记得……」

「那么,不要迟到哦。」

说罢,景转身就向和家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
我向景告白了。景也说喜欢我。我简直不敢相信。尽管我仔细听到了这些,却依然如在梦中。

明天,景在自然公园准备做什么呢。正因为是聪明而有点脱线的景,所以完全无法猜测出她的做法。『证据』究竟是什么呢。

不过,如果景真的有『证据』的话。如果能将我的自卑感和扭曲的想法全部打破,让我相信她的感情的话。到那时,我也许就能稍稍喜欢上自己吧。

我许久注视着没有景在的三叉路,随后回家。

我并没有在期待什么。不过,只是为能与景一起出行而欣喜。

因而,我从未想到,以那一日为界,世界的一切都改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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